第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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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沈朝朝很久很久沒有出過門了，父母已經不在，想要求救都找不到合適的人，她再三思考過後，決定試試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記憶！
除了令人壓抑的痛苦遭遇以外，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出現。
說來也是奇怪，明明那些畫面已經消散，但是回想卻輕而易舉，就像是一本圖畫書的內容，想翻哪頁就翻哪頁。
省略掉下鄉以後的畫面，回到還住在江林市時，她認認真真的尋找機會。
王建設是機械廠的廠長，並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解決，最少也要平起平坐。
不過，也更好篩選，這麽一翻找，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目標！
是在沈朝朝找到附近的知青辦報名下鄉時，曾聽到別人閑聊，說起半個月之前，鋼鐵廠的廠長母親在附近小巷因心臟病發而突然昏厥，摔倒在一堆碎磚上面磕破了頭，最後因為失血過多而亡。
所以，如果她找到並救下了人，是不是可以尋求鋼鐵廠的庇護？
沈朝朝思考或緊張的時候會下意識揪著衣角，現在已經將衣角攥得皺皺巴巴，但她的眼睛卻是越來越亮，有了可以擺脫糟糕命運的希望！
只是，想要找到當事人暈倒的地方並不容易，同時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昏厥，只能從現在開始去周圍巡視一番。
破局的辦法就在眼前，但如今面臨一個問題。
沈朝朝畏懼出門。
讓她踏出院門，去往附近的街道，就像一只家養的小貓被丟在了熱鬧街市中，緊張的看著人來人往，仿徨不安又可憐無助。
恨不得找個角落縫隙鉆進去，團成一個毛球，把自己藏的嚴嚴實實才有安全感。
但是想要自救，她必須勇敢起來。
首先，需要做好準備！
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的衣服，沈朝朝想到大林嫂見到她第一面時的欲言又止，讓她擡頭盯著鏡中的自己，認真思考。
雖然長衣長褲布料厚重，但卻可以完整遮住身體，不露出半點皮膚，再加上圍巾和帽子的遮擋，像堅硬的盔甲般保護著她。
不會受到外界的傷害。
以前的沈朝朝並不這麽穿，但是自從在家裏見到登門拜訪的陌生人時，她緊張的快要昏厥，呼吸困難，喘不上氣來。
在這之後，她開始穿戴很多衣服遮掩自己，直到確認封閉空間裏只有自己一個人，才會卸掉偽裝。
這些衣服讓她安心，也不覺得這樣穿有什麽不好，但是即將出門，為了避免穿衣打扮過多引起別人的註意，還是改變一下吧。
沈朝朝認真回想大林嫂的穿著，之後打開了母親的衣櫃，拿出了一套適合現在季節的薄款短衣短褲穿上。
單薄的衣料勾勒身材曲線，過於完美的弧度藏不住。
露出的纖細手臂和小腿，白的仿佛在發光，讓沈朝朝別扭的拉扯褲腳。
強忍著不適，向前走幾步。
結果動作僵硬，沈朝朝像是剛剛化形的精怪不適應人類行走方式，甚至同手同腳，奇怪的姿勢讓她開始不安，也因即將離開家而恐慌。
最終沒有堅持太久，慌張不安中，她重新換回長衣長褲。
直到全身被遮掩的嚴實，這才滿意的松了一口氣，失去的安全感瞬間回歸。
同時，勇氣像洩了氣的皮球，幹癟了一半。
出行計劃的第一步就失敗，沈朝朝有些惆悵，外面對她來說是未知之地，又像蝸牛離開了殼的保護，戰戰兢兢的前行…在迷茫仿徨中，她戴上新圍巾遮好自己，失落的走出房間。
繼續待在屋裏更加壓抑，此刻，封閉空間帶來窒息感。
但是安靜的院裏，放在墻角的白幡提醒她，以後只有自己一個人了。
如果繼續猶猶豫豫下去，還會走上既定的道路，一想到機械廠王建設的陰損招數和下鄉後的噩夢，沈朝朝不自覺咬著嘴唇，手裏又開始揪著衣角。
她不想死。
正在焦躁不安時，隨著‘啪嗒啪嗒’的聲響，醞釀許久的雨水終於落了下來，眨眼間就將地面打濕。
大雨來的太快，躲閃不及就會被淋了一身，沈朝朝自然沒有逃過。
她退回到房檐下，擡手抖了抖沾水的圍巾，在遮住臉的布料縫隙中向前看去。
就見傾盆大雨快速落下，砸得院裏的樹劇烈搖晃，很快掉了一地樹葉，讓院子變得淩亂不堪。
這種天氣，人們都避之不及吧，很少有人在外淋雨。
所以說……
沈朝朝眼前一亮，之後沒再耽誤，急忙轉身回到屋裏拿出雨傘，又戴上了帽子，身上衣服不用換掉，在這種天氣中不會被其他人註視，也可以避開大量人群。
驚喜的找到了外出機會，沈朝朝做好心理準備，她擡手推開院門走了出來。
已經將近十年沒有離開家了，沈朝朝恐慌的同時，臉纏圍巾的她有些好奇觀望四周，與面積有限的院子不同，一出門是寬闊的道路，兩旁有著一排平房比鄰而居。
不遠處栽種的槐花樹，已經開了白色的小花，現在卻被大雨澆落了一地。
怪不得，有時候在院子裏可以聞見濃郁的花香味道，原來是槐花！
默默站在原地小心翼翼觀察了一會兒，見到沒有其他人在外停留這才放下了心，等待自己習慣一些，沈朝朝這才擡腳朝著前方走去。
十年前的記憶依稀還在，讓她想起小時候，曾經與同齡人在小巷中玩鬧。
周圍的地形應該沒有太大變化吧？
這麽想著的沈朝朝撐著傘艱難前進，暴雨夾雜著狂風呼嘯而來，直接把雨傘吹得扭曲變形，讓傾斜而下的雨水全都吹到了身上，將衣服浸濕變得沈重起來。
每每向前走出一步，就像背著沈重枷鎖。
但是與人來人往的街道相比，沈朝朝可以接受負重前行。
此時，有著臉上纏著的圍巾遮擋雨水，反而可以看清前方的路，原本記憶中的空地不知何時建了房子，還有隔著一段距離的房頂門匾上，寫著‘國營飯店’字樣。
沈朝朝看了看，之後換了一個方向，專門尋找偏僻的小巷。
從那些畫面中找到的消息出自閑聊，其中信息不全，並沒有具體的地點和詳細標志，只能自己從中分析一番，挑揀出有用的線索。
比如，鋼鐵廠的廠長母親暈倒後並未被及時救援，肯定是偏僻小巷，而碎落一地的磚石，有可能是建房的材料……
‘砰’
正在沈朝朝發愁自己要怎麽找到附近建房的人家時，就聽一道劇烈的響聲，隨後緊接著出現碎石落地的雜音，伴隨著微弱的求救聲響起:‘呼，有…有人…嗎…救……’
突然的聲音嚇得沈朝朝身體一僵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。
她不安的在原地走來走去，一只手用力揪著衣角，雨勢依舊很大，剛剛的聲音卻是十分清楚，但是要過去救人嗎？
小時候差點被拐賣的經歷，讓她對待陌生人非常謹慎。
這麽一想，她竟然還想著救下鋼鐵廠的廠長母親，以此尋求庇佑…果然現實和想象有著明顯不同，連現在這種突發狀況都讓她戰戰兢兢！
又怎麽按照想象中的計劃行動？
也許，換個民風淳樸的地方下鄉，可以避開危險？
沈朝朝心裏不停的打著退堂鼓，但是出色的容貌讓她知道，只有待在法律秩序良好的地方，才是最安全的。
不管之後要做出怎樣的選擇，現在重要的是去救人！
母親從小教育她要做一個善良的人。
雖然，沈朝朝害怕與人接觸，但她無法對求救視而不見，可以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，伸出援手。
因此，收起雨傘，輕手輕腳的靠近時，沈朝朝小心翼翼隱藏著自己，她利用住宅的墻壁和樹幹遮掩身體，悄悄到達聲音響起的地方。
就見一面圍墻因為大雨而發生部分坍塌，似乎是使用時間太久又質量不行，使磚石落在地面碎成了幾塊，而在這些碎石旁邊側躺著一個身型微胖的女人，正在伸著哆嗦的手摸索著什麽。
嘴裏的呼救逐漸變得無力：“救…我…藥……”
沈朝朝認真看著周圍可以藏人的地方，並沒有發現其他人，圍墻坍塌的人家不知道是不是不在，這麽長的時間也沒有人出來查看情況。
確定沒有危險，沈朝朝頂著大雨跑了過去，離得近了，這才發現是位年紀大的老人倒下了，臉色已經因為缺氧而發青，在她旁邊有著一個小小的白色藥瓶，在一堆泥磚中格外明顯。
“幾…顆……”
沈朝朝快速撿起藥瓶，在聽到她的詢問時，老人虛弱的連話都說不出來，只能顫顫巍巍伸出兩根手指，讓沈朝朝打開藥瓶拿出兩粒黑色藥丸。
這種時候也找不到幹凈的水吃藥，只能借著雨水吞咽，沈朝朝拿下頭上戴著的帽子遮住老人的臉，盡力幫忙減少雨水的擊打。
吃下藥以後，只一分鐘就起了效果，老人胸口起伏明顯穩定了許多。
她的臉被帽子遮蓋，看不見表情，只能勉強出聲說道：“謝謝你…我叫王彩…呼，霞…請把我送到附近的醫院…我兒子是鋼鐵廠的……”
老人依舊在吃力的說著話，沈朝朝卻是呆若木雞的楞住了。
鋼鐵廠？
會是那個鋼鐵廠的廠長母親嗎？
“廠長顧恒……”
之後，沈朝朝的驚疑得到了證實，沒想到竟然就是今天，鋼鐵廠的廠長母親在這裏出事！！！
想到自己勇敢踏出家門的目的，沈朝朝用力的咬了咬唇，忍著即將去醫院的不安，她立即點頭：“好的，我會幫你，現在就去醫院！”
說完，沈朝朝又等了幾分鐘，在老人的狀態好了不少以後，這才費力的將人攙扶起來，之後在老人的指路中，跌跌宕宕趕到了距離最近的醫院。
沒有撐傘的情況下，兩人被澆成了落湯雞。
“是誰生病了？”
也許是這種天氣很少有人來到醫院，哪怕兩人站在角落中，也有醫生主動過來詢問情況。
而在進入醫院大門以後，見到醫生護士和零星幾個病人，沈朝朝的手開始發抖。
她害怕與人接觸，如今一下子遇到這麽多的人，恐慌又犯了。
被她攙扶的老人還以為是被雨水淋濕冷的，趕緊對著醫生說著：“我是葉芳的…婆婆…快點給小姑娘…拿塊毛巾……”
“啊？好的，您等等，我這就讓人去叫葉主任。”
醫生沒想到竟然還能碰上家屬，趕緊點了點頭，吩咐其他人去拿毛巾，隨後繼續說道：“您現在的情況不太好，需要仔細檢查一下身體。”
之後，不顧老人的反對，醫生找人協助，把人往輪椅上一放，直接推著走了。
走的時候，還不忘回頭朝沈朝朝說著：“小姑娘，你先等一等，葉主任馬上就來，需要你說一下具體情況。”
在老人和醫生等人離開以後，沈朝朝站在原地不敢動。
她臉上纏著濕漉漉的圍巾，摘下的帽子還在老人頭上戴著，而綁著頭發的皮筋不知道什麽時候繃斷，導致一頭濃密的微卷長發散開，濕淋淋的貼在身上。
過厚的長衣長褲哪怕緊貼在身上也看不出什麽，但是沈朝朝還是覺得別扭，她畏懼他人視線，連之後送來的毛巾也不敢接，只是揪著衣角在角落等待。
狼狽的有些可憐。
盡管醫院此時人少，沈朝朝卻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，手抖並未消失。
甚至還有著越來越厲害的跡象。
沈朝朝的穿著和行為怪異，自然引來其他人的註視，不過沒等他們圍過來，葉芳終於來了。
她剪著一頭短發，帶著幾分英氣的臉上表情嚴肅，徑直走到沈朝朝身邊，言簡意賅的問：“王彩霞女士的心臟不能受到驚嚇，引發她身體不舒服的原因是什麽？”
“是……”
沈朝朝張開嘴想要說話，但是卻無法發出聲音。
恐慌還未消失導致緊張說不出話來。
沈朝朝著急又害怕，手抖仿佛蔓延到了身體，止不住的顫抖，異常狀態引起葉芳的註意。
一雙銳利的眼盯著沈朝朝，觀察片刻過後，開始主動引導做著深呼吸。
同時側頭看向周圍，用著嚴厲的目光趕走其他醫生護士，讓他們回到各自職位工作。
剩下的病人們也不敢多看，快速收回視線，一個個老老實實做著自己的事，生怕惹得葉主任生氣。
連醫院工作的小年輕都在背後偷偷把她稱作活閻王，除了脾氣冷硬以外，還能把死人治活，將人從地府搶回來。
關於這事就說來話長了，反正連院長都怕葉主任。
而沈朝朝在連續深呼吸過後，恐慌情緒穩定了不少，她感激的看向葉芳，葉芳卻皺起了眉毛：“你要不要留院觀察一下，有病治病，別拖著。”
聽到要留院，沈朝朝趕緊搖了搖頭，她這時已經可以說話了：“我發現…王彩霞…的時候，她…躺在倒塌的圍…墻旁邊，應該是…雨勢過大而…突然碎裂的磚石嚇到人了……”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，謝謝你的幫助。”
見到沈朝朝不願意，葉芳也沒再說什麽，她點了點頭，感謝過後，從上衣口袋取下鋼筆，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，在上面寫了一行文字。
之後撕下了紙交給沈朝朝：“這是我家的地址，歡迎以後過來作客。”
葉芳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，沒有時間繼續閑聊，只是在她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，沈朝朝卻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，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“請等…一等……”不光手臂發抖，沈朝朝聲音也發著顫兒，但依舊堅持：“我想見…鋼鐵廠的…廠長……”
“……”
葉芳一陣沈默過後，她朝著沈朝朝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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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來也是奇怪，明明那些畫面已經消散，但是回想卻輕而易舉，就像是一本圖畫書的內容，想翻哪頁就翻哪頁。
省略掉下鄉以後的畫面，回到還住在江林市時，她認認真真的尋找機會。
王建設是機械廠的廠長，並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解決，最少也要平起平坐。
不過，也更好篩選，這麽一翻找，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目標！
是在沈朝朝找到附近的知青辦報名下鄉時，曾聽到別人閑聊，說起半個月之前，鋼鐵廠的廠長母親在附近小巷因心臟病發而突然昏厥，摔倒在一堆碎磚上面磕破了頭，最後因為失血過多而亡。
所以，如果她找到並救下了人，是不是可以尋求鋼鐵廠的庇護？
沈朝朝思考或緊張的時候會下意識揪著衣角，現在已經將衣角攥得皺皺巴巴，但她的眼睛卻是越來越亮，有了可以擺脫糟糕命運的希望！
只是，想要找到當事人暈倒的地方並不容易，同時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昏厥，只能從現在開始去周圍巡視一番。
破局的辦法就在眼前，但如今面臨一個問題。
沈朝朝畏懼出門。
讓她踏出院門，去往附近的街道，就像一只家養的小貓被丟在了熱鬧街市中，緊張的看著人來人往，仿徨不安又可憐無助。
恨不得找個角落縫隙鉆進去，團成一個毛球，把自己藏的嚴嚴實實才有安全感。
但是想要自救，她必須勇敢起來。
首先，需要做好準備！
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的衣服，沈朝朝想到大林嫂見到她第一面時的欲言又止，讓她擡頭盯著鏡中的自己，認真思考。
雖然長衣長褲布料厚重，但卻可以完整遮住身體，不露出半點皮膚，再加上圍巾和帽子的遮擋，像堅硬的盔甲般保護著她。
不會受到外界的傷害。
以前的沈朝朝並不這麽穿，但是自從在家裏見到登門拜訪的陌生人時，她緊張的快要昏厥，呼吸困難，喘不上氣來。
在這之後，她開始穿戴很多衣服遮掩自己，直到確認封閉空間裏只有自己一個人，才會卸掉偽裝。
這些衣服讓她安心，也不覺得這樣穿有什麽不好，但是即將出門，為了避免穿衣打扮過多引起別人的註意，還是改變一下吧。
沈朝朝認真回想大林嫂的穿著，之後打開了母親的衣櫃，拿出了一套適合現在季節的薄款短衣短褲穿上。
單薄的衣料勾勒身材曲線，過於完美的弧度藏不住。
露出的纖細手臂和小腿，白的仿佛在發光，讓沈朝朝別扭的拉扯褲腳。
強忍著不適，向前走幾步。
結果動作僵硬，沈朝朝像是剛剛化形的精怪不適應人類行走方式，甚至同手同腳，奇怪的姿勢讓她開始不安，也因即將離開家而恐慌。
最終沒有堅持太久，慌張不安中，她重新換回長衣長褲。
直到全身被遮掩的嚴實，這才滿意的松了一口氣，失去的安全感瞬間回歸。
同時，勇氣像洩了氣的皮球，幹癟了一半。
出行計劃的第一步就失敗，沈朝朝有些惆悵，外面對她來說是未知之地，又像蝸牛離開了殼的保護，戰戰兢兢的前行…在迷茫仿徨中，她戴上新圍巾遮好自己，失落的走出房間。
繼續待在屋裏更加壓抑，此刻，封閉空間帶來窒息感。
但是安靜的院裏，放在墻角的白幡提醒她，以後只有自己一個人了。
如果繼續猶猶豫豫下去，還會走上既定的道路，一想到機械廠王建設的陰損招數和下鄉後的噩夢，沈朝朝不自覺咬著嘴唇，手裏又開始揪著衣角。
她不想死。
正在焦躁不安時，隨著‘啪嗒啪嗒’的聲響，醞釀許久的雨水終於落了下來，眨眼間就將地面打濕。
大雨來的太快，躲閃不及就會被淋了一身，沈朝朝自然沒有逃過。
她退回到房檐下，擡手抖了抖沾水的圍巾，在遮住臉的布料縫隙中向前看去。
就見傾盆大雨快速落下，砸得院裏的樹劇烈搖晃，很快掉了一地樹葉，讓院子變得淩亂不堪。
這種天氣，人們都避之不及吧，很少有人在外淋雨。
所以說……
沈朝朝眼前一亮，之後沒再耽誤，急忙轉身回到屋裏拿出雨傘，又戴上了帽子，身上衣服不用換掉，在這種天氣中不會被其他人註視，也可以避開大量人群。
驚喜的找到了外出機會，沈朝朝做好心理準備，她擡手推開院門走了出來。
已經將近十年沒有離開家了，沈朝朝恐慌的同時，臉纏圍巾的她有些好奇觀望四周，與面積有限的院子不同，一出門是寬闊的道路，兩旁有著一排平房比鄰而居。
不遠處栽種的槐花樹，已經開了白色的小花，現在卻被大雨澆落了一地。
怪不得，有時候在院子裏可以聞見濃郁的花香味道，原來是槐花！
默默站在原地小心翼翼觀察了一會兒，見到沒有其他人在外停留這才放下了心，等待自己習慣一些，沈朝朝這才擡腳朝著前方走去。
十年前的記憶依稀還在，讓她想起小時候，曾經與同齡人在小巷中玩鬧。
周圍的地形應該沒有太大變化吧？
這麽想著的沈朝朝撐著傘艱難前進，暴雨夾雜著狂風呼嘯而來，直接把雨傘吹得扭曲變形，讓傾斜而下的雨水全都吹到了身上，將衣服浸濕變得沈重起來。
每每向前走出一步，就像背著沈重枷鎖。
但是與人來人往的街道相比，沈朝朝可以接受負重前行。
此時，有著臉上纏著的圍巾遮擋雨水，反而可以看清前方的路，原本記憶中的空地不知何時建了房子，還有隔著一段距離的房頂門匾上，寫著‘國營飯店’字樣。
沈朝朝看了看，之後換了一個方向，專門尋找偏僻的小巷。
從那些畫面中找到的消息出自閑聊，其中信息不全，並沒有具體的地點和詳細標志，只能自己從中分析一番，挑揀出有用的線索。
比如，鋼鐵廠的廠長母親暈倒後並未被及時救援，肯定是偏僻小巷，而碎落一地的磚石，有可能是建房的材料……
‘砰’
正在沈朝朝發愁自己要怎麽找到附近建房的人家時，就聽一道劇烈的響聲，隨後緊接著出現碎石落地的雜音，伴隨著微弱的求救聲響起:‘呼，有…有人…嗎…救……’
突然的聲音嚇得沈朝朝身體一僵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。
她不安的在原地走來走去，一只手用力揪著衣角，雨勢依舊很大，剛剛的聲音卻是十分清楚，但是要過去救人嗎？
小時候差點被拐賣的經歷，讓她對待陌生人非常謹慎。
這麽一想，她竟然還想著救下鋼鐵廠的廠長母親，以此尋求庇佑…果然現實和想象有著明顯不同，連現在這種突發狀況都讓她戰戰兢兢！
又怎麽按照想象中的計劃行動？
也許，換個民風淳樸的地方下鄉，可以避開危險？
沈朝朝心裏不停的打著退堂鼓，但是出色的容貌讓她知道，只有待在法律秩序良好的地方，才是最安全的。
不管之後要做出怎樣的選擇，現在重要的是去救人！
母親從小教育她要做一個善良的人。
雖然，沈朝朝害怕與人接觸，但她無法對求救視而不見，可以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，伸出援手。
因此，收起雨傘，輕手輕腳的靠近時，沈朝朝小心翼翼隱藏著自己，她利用住宅的墻壁和樹幹遮掩身體，悄悄到達聲音響起的地方。
就見一面圍墻因為大雨而發生部分坍塌，似乎是使用時間太久又質量不行，使磚石落在地面碎成了幾塊，而在這些碎石旁邊側躺著一個身型微胖的女人，正在伸著哆嗦的手摸索著什麽。
嘴裏的呼救逐漸變得無力：“救…我…藥……”
沈朝朝認真看著周圍可以藏人的地方，並沒有發現其他人，圍墻坍塌的人家不知道是不是不在，這麽長的時間也沒有人出來查看情況。
確定沒有危險，沈朝朝頂著大雨跑了過去，離得近了，這才發現是位年紀大的老人倒下了，臉色已經因為缺氧而發青，在她旁邊有著一個小小的白色藥瓶，在一堆泥磚中格外明顯。
“幾…顆……”
沈朝朝快速撿起藥瓶，在聽到她的詢問時，老人虛弱的連話都說不出來，只能顫顫巍巍伸出兩根手指，讓沈朝朝打開藥瓶拿出兩粒黑色藥丸。
這種時候也找不到幹凈的水吃藥，只能借著雨水吞咽，沈朝朝拿下頭上戴著的帽子遮住老人的臉，盡力幫忙減少雨水的擊打。
吃下藥以後，只一分鐘就起了效果，老人胸口起伏明顯穩定了許多。
她的臉被帽子遮蓋，看不見表情，只能勉強出聲說道：“謝謝你…我叫王彩…呼，霞…請把我送到附近的醫院…我兒子是鋼鐵廠的……”
老人依舊在吃力的說著話，沈朝朝卻是呆若木雞的楞住了。
鋼鐵廠？
會是那個鋼鐵廠的廠長母親嗎？
“廠長顧恒……”
之後，沈朝朝的驚疑得到了證實，沒想到竟然就是今天，鋼鐵廠的廠長母親在這裏出事！！！
想到自己勇敢踏出家門的目的，沈朝朝用力的咬了咬唇，忍著即將去醫院的不安，她立即點頭：“好的，我會幫你，現在就去醫院！”
說完，沈朝朝又等了幾分鐘，在老人的狀態好了不少以後，這才費力的將人攙扶起來，之後在老人的指路中，跌跌宕宕趕到了距離最近的醫院。
沒有撐傘的情況下，兩人被澆成了落湯雞。
“是誰生病了？”
也許是這種天氣很少有人來到醫院，哪怕兩人站在角落中，也有醫生主動過來詢問情況。
而在進入醫院大門以後，見到醫生護士和零星幾個病人，沈朝朝的手開始發抖。
她害怕與人接觸，如今一下子遇到這麽多的人，恐慌又犯了。
被她攙扶的老人還以為是被雨水淋濕冷的，趕緊對著醫生說著：“我是葉芳的…婆婆…快點給小姑娘…拿塊毛巾……”
“啊？好的，您等等，我這就讓人去叫葉主任。”
醫生沒想到竟然還能碰上家屬，趕緊點了點頭，吩咐其他人去拿毛巾，隨後繼續說道：“您現在的情況不太好，需要仔細檢查一下身體。”
之後，不顧老人的反對，醫生找人協助，把人往輪椅上一放，直接推著走了。
走的時候，還不忘回頭朝沈朝朝說著：“小姑娘，你先等一等，葉主任馬上就來，需要你說一下具體情況。”
在老人和醫生等人離開以後，沈朝朝站在原地不敢動。
她臉上纏著濕漉漉的圍巾，摘下的帽子還在老人頭上戴著，而綁著頭發的皮筋不知道什麽時候繃斷，導致一頭濃密的微卷長發散開，濕淋淋的貼在身上。
過厚的長衣長褲哪怕緊貼在身上也看不出什麽，但是沈朝朝還是覺得別扭，她畏懼他人視線，連之後送來的毛巾也不敢接，只是揪著衣角在角落等待。
狼狽的有些可憐。
盡管醫院此時人少，沈朝朝卻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，手抖並未消失。
甚至還有著越來越厲害的跡象。
沈朝朝的穿著和行為怪異，自然引來其他人的註視，不過沒等他們圍過來，葉芳終於來了。
她剪著一頭短發，帶著幾分英氣的臉上表情嚴肅，徑直走到沈朝朝身邊，言簡意賅的問：“王彩霞女士的心臟不能受到驚嚇，引發她身體不舒服的原因是什麽？”
“是……”
沈朝朝張開嘴想要說話，但是卻無法發出聲音。
恐慌還未消失導致緊張說不出話來。
沈朝朝著急又害怕，手抖仿佛蔓延到了身體，止不住的顫抖，異常狀態引起葉芳的註意。
一雙銳利的眼盯著沈朝朝，觀察片刻過後，開始主動引導做著深呼吸。
同時側頭看向周圍，用著嚴厲的目光趕走其他醫生護士，讓他們回到各自職位工作。
剩下的病人們也不敢多看，快速收回視線，一個個老老實實做著自己的事，生怕惹得葉主任生氣。
連醫院工作的小年輕都在背後偷偷把她稱作活閻王，除了脾氣冷硬以外，還能把死人治活，將人從地府搶回來。
關於這事就說來話長了，反正連院長都怕葉主任。
而沈朝朝在連續深呼吸過後，恐慌情緒穩定了不少，她感激的看向葉芳，葉芳卻皺起了眉毛：“你要不要留院觀察一下，有病治病，別拖著。”
聽到要留院，沈朝朝趕緊搖了搖頭，她這時已經可以說話了：“我發現…王彩霞…的時候，她…躺在倒塌的圍…墻旁邊，應該是…雨勢過大而…突然碎裂的磚石嚇到人了……”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，謝謝你的幫助。”
見到沈朝朝不願意，葉芳也沒再說什麽，她點了點頭，感謝過後，從上衣口袋取下鋼筆，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，在上面寫了一行文字。
之後撕下了紙交給沈朝朝：“這是我家的地址，歡迎以後過來作客。”
葉芳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，沒有時間繼續閑聊，只是在她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，沈朝朝卻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，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“請等…一等……”不光手臂發抖，沈朝朝聲音也發著顫兒，但依舊堅持：“我想見…鋼鐵廠的…廠長……”
“……”
葉芳一陣沈默過後，她朝著沈朝朝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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